本輪國際金融危機之后,全球經濟進入調整期,國際產業分工格局正在重塑,各經濟體都在尋找各自的復興之路,多數經濟體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科技創新和創業。德國提出了“工業4.0”,美國提出了 “再工業化”,我國也提出了“大眾創業、萬眾創新”。2015年5月8日,國務院印發《中國制造2025》,提出實施制造強國戰略,力爭通過三個十年的努力,把我國建設成為引領世界制造業發展的制造強國。而創業和創新,離不開富有活力的小微企業,上述各個戰略都給予了小微企業特別的關注。
工業4.0,即第四次工業革命,是德國政府《高技術戰略2020》的重要組成部分。該戰略注重吸引中小企業參與,力圖使中小企業成為新一代智能化生產技術的使用者和受益者,同時也成為先進工業生產技術的創造者和供應者。
“再工業化”是奧巴馬政府在危機后提出的重要戰略之一,鼓勵發展新興產業和技術創新,引導美國制造業回歸。2012年2月,美國國家科技委員會發布了《先進制造業國家戰略計劃》。該計劃從投資、勞動力和創新等方面提出了促進美國先進制造業發展的目標及政策措施,主要意圖在于貫徹落實“再工業化”戰略、應對先進制造業發展新挑戰及搶占先進制造業發展制高點。在這個戰略計劃中,充分肯定了中小企業在創新中的作用,提到加快中小企業投資、鼓勵中小企業對應用研究和示范設施進行投資等。
《中國制造2025》提出了未來十年實施制造強國的戰略任務和重點,包括提高國家制造業創新能力、促進信息化與工業化深度融合等等。文件提出,要促進大中小企業協調發展,激發中小企業創業創新活力,發展一批主營業務突出、競爭力強、成長性好、專注于細分市場的專業化“小巨人”企業,支持中小企業走出去和引進來,引導大企業與中小企業建立協同創新、合作共贏的協作關系,推動建設一批高水平的中小企業集群,并提出完善中小微企業的政策。
創新型企業融資癥結
當前我國興起了大眾創新、萬眾創業的大潮,創新型小微企業如雨后春筍般涌現。這些創新型小微企業承載著我國抓住世界技術浪潮、發揮后發優勢實現彎道超車的希望。沒有現代金融體系就產生不了蘋果、谷歌這樣的高科技公司。創新型企業成長過程中融資是個關鍵問題。
創新型企業的成長,通常要經過種子期、發展早期、成長期、擴張期和成熟期,不同發展階段的融資方式存在差異。在種子期,企業主要靠自有資金,有時能夠獲得風險投資,政府引導基金可以起到很好的幫扶作用;隨著企業慢慢成長,進入發展早期,可以資產抵押等方式獲得貸款;當企業進入成長期,有一定的盈利,可以獲得銀行授信、吸引戰略投資者;進入擴張期和成熟期后,企業融資余地較大,可以通過多種工具融資,除了銀行貸款,還可以發行股票,甚至資產證券化等等。企業家應熟悉各種融資渠道和融資方式,在成長的各個階段靈活運用所適合的融資方式。
創新型企業融資難主要出現在其種子期、發展早期和成長期, 癥結在于傳統金融層次結構與經濟層級結構不匹配。創新型企業存在輕資產、可能具備一些知識產權但缺乏實物資產可供銀行抵押、常常外包制造等環節,在批量生產后也可能不像傳統企業擁有大量廠房設備庫存,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蘋果公司。在傳統的銀行信貸模式下,這類企業很難通過評審獲得貸款。一方面隨著企業成長對資金需求不斷增長,但另一方面,企業財務制度還未健全、缺乏抵質押物、缺少擔保,未來發展不確定性較高。傳統金融體系機構在層次、技術產品、監管體制結構上與經濟創新發展的結構不相匹配。根據第三次全國經濟普查結果,截至2013年末,全國共有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的小微企業法人單位785萬個,占全部企業法人單位的95.6%。但現行金融體系以間接融資為主,間接融資中又以大中銀行為主體。2014年末,社會融資規模存量為122.86萬億元,其中,對實體經濟發放的人民幣貸款余額為81.43萬億元,占比為66.2%,企業債券和非金融企業境內股票余額分別為11.69萬億元和3.80萬億元,占比分別為9.5%和3.1%。近年來,大中型銀行資產在存款類金融機構資產中的占比有所下降,但仍然超過70%。大中型銀行發放貸款需基于正規財務報表和充分質押物運作,更適合于服務大中型企業,在滿足創新型企業融資需求上存在諸多不適應。
互聯網金融快速發展
最早出現的將互聯網與金融聯系起來的名詞是“金融互聯網”,即通過互聯網提供傳統金融服務,如網上銀行等。以2011年央行發放第三方支付牌照為標志,第三方支付機構進入規范發展的軌道,越來越多的非金融企業參與互聯網金融,互聯網與金融的結合有了更多的形式,P2P網絡借貸平臺、網絡眾籌等新型業態起步,互聯網金融的基礎設施和行業形態快速發展變化,“金融互聯網”逐步被更廣泛意義上的“互聯網金融”所取代。
技術進步、客戶的需求以及相對包容的監管環境,使得互聯網金融在近年來快速發展。2014年,支付機構累計發生網絡支付業務(包括互聯網支付、移動電話支付、固定電話支付和數字電視支付業務)374.22億筆,金額24.72萬億元,同比分別增長93.43%和137.6%。阿里研究院數據顯示,截至2014年末,全國范圍內活躍的P2P網上借貸平臺1,575家,貸款余額1036億元。根據零壹財經的數據,截至2014年底,國內已有128家眾籌平臺,其中,股權眾籌平臺32家,商品眾籌平臺78家,純公益眾籌平臺4家,另有14家股權+商品性質的混合型平臺。2014年度,15家主要商品眾籌平臺成功完成籌資的項目總數為3014個,成功籌款金額約為2.7億,活躍支持人數至少在70萬以上。股權眾籌方面,可獲取的數據顯示成功項目有261個,籌資總額5.8億;考慮到第一梯隊的天使匯、創投圈、原始會等平臺未公開具體項目數據,預計籌資總額至少在15億元以上。這些數據僅考慮有線上投資功能或可以在線確定投資意向的互聯網眾籌平臺,且排除債權眾籌(即P2P借貸)。
互聯網金融為創新型企業融資帶來了新的渠道。相比于傳統金融,網絡投融資具有如下優勢:
一是可以更大范圍配置金融資源。資金供需信息一般直接在網上發布并匹配,供需雙方直接聯系和交易,不需要經過銀行、證券公司和交易所等金融中介和市場。在P2P網絡貸款中,一個投資者可以向成百個借款者發放金額小到幾十美元的貸款,這是傳統金融不可想象的。
二是提升了透明度。有些人把互聯網金融稱作“民間金融的陽光化”,要陽光化首先就要公開、透明,包括規則公開、收費透明、及時披露信息、全方位展示資金來源和去向,這也有助于開展民間監督、社會監督。目前,已有民間機構監測網絡借貸和眾籌平臺的交易數據。如果平臺自身不披露,民間機構就會幫助他們披露。如果平臺自身披露數據,這些機構還會對其披露的數據進行對比和核實,甚至能比他們更早地發現問題。
三是大數據降低信用風險。隨著信息技術的發展,幾乎所有的數據都能得到記錄和保存。這些數據超越了傳統的征信范疇,涵蓋了社交網絡痕跡、手機通信記錄等全方位信息,通過數據的積累和分析可以降低金融產品的不確定性,從而可以低成本覆蓋過去難以獲得服務的金融客戶。阿里研究院的數據顯示,阿里巴巴集團為3億實名制用戶建立了互聯網信用檔案,并廣泛應用到各條業務線,支撐起了萬億級的電商交易規模。2014年,該公司推出芝麻信用業務,2015年6月4日宣布用戶用芝麻分和芝麻信用報告就可申請新加坡和盧森堡簽證,不用再提交資產證明、在職證明或者戶口本等復雜資料。
四是降低了操作成本。余額寶純直銷,管理費是0.3%、托管費是0.08%,銷售服務費是0.25%,總共只有0.63%。陸金所的董事長計葵生也表示,通過互聯網金融獲客的成本是千分之二到千分之四,可能是銀行的1/5。2013年支付寶單筆交易系統處理成本2分錢,大幅低于國內外平均水平,技術提升效率,為消費者和小企業創造價值。
眾籌與創新型企業融資
在互聯網金融中,對于創新型企業而言,眾籌具有非常明顯的優勢。一是眾籌不需要實體物資產的擔保,降低項目融資成本。對項目本身的創新價值要求高,推動項目者提升項目創新技術水平和項目質量。二是眾籌可以從多個層面為創業者提供獨特的支持,而其他投資形式,無論是債權投資,還是股權投資,都不能在無需額外成本的情況下提供產品售前、市場調研、口碑宣傳以及群體智慧方面的好處。三是眾籌改變了我們看待金融服務和消費者參與的方式。眾籌機制有助于降低種子前期至后期投資的風險,同時可提供業務需求、產品定價及業務有效性方面的信息。
最著名的眾籌案例,可以追溯到2008年的奧巴馬總統選舉。奧巴馬所屬的民主黨,向來不受財大氣粗的大企業喜歡,籌款能力弱于共和黨。但由于2008年開始以FACEBOOK為首的社交媒體崛起,大批草根用戶可以在社交媒體上表達對奧巴馬的支持并參與競選籌款活動,眾多小企業主甚至個人的支持,達到了積沙成塔的效果,使得奧巴馬的籌款能力迅速提升。2008年競選,奧巴馬團隊籌集到7.45億美元,籌款金額超過麥凱恩1倍,成功入主白宮。
世界上第一個股權眾籌平臺AngelList于2010年誕生于美國硅谷,最初的目的是為投資人提供一個類似Linkedin的社交網絡,并且定時為注冊平臺的投資人推送一些優質項目。以2012年4月奧巴馬簽署通過的JOBS法案為界限,AngelList的發展呈現為兩個不同階段:在此之前,AngelList主要作為創業者和投資人的快速對接平臺承擔中間人角色,核心是提供和解決最前端投融資需求的及時有效透明展示和匹配;在此之后,AngelList開始主動參與到交易環節當中,核心是為創業公司和投資人提供相關交易服務,如法律文件,包括標準投資條款、電子化交易文件、以及管理交易過程所需的電子簽名、匯款信息等等。公開資料顯示,截至2013年年底,AngelList平臺宣布單月為創業企業完成1200萬美元融資。截至到2014年9月,AngelList已經收錄創業企業30萬個以上,通過平臺融資項目接近6000個。
互聯網金融風險
2015年5月27日下午,支付寶出現大規模故障,多個地區用戶反映,支付寶賬號無法登錄,更無法進行轉付賬,打開余額寶后顯示網絡無法鏈接。隨后,支付寶在新浪微博回應稱:由于杭州市蕭山區某地光纖被挖斷,造成目前少部分用戶無法使用支付寶,運營商以及工程師正在修復。5月28日,攜程旅行網PC端和手機APP端同時癱瘓,數據庫遭到不明程度損害。接連發生的事件喚起了大家對互聯網金融風險的關注。
上述事件主要是技術風險。除了技術風險外,互聯網金融還面臨其他一些特有的風險。比如,中國投資有限公司副總經理謝平等認為,眾籌主要存在機制風險、執行風險和維權風險。從機制風險看,缺乏足夠的信息獲取、風險判別和風險定價能力是眾籌最大的風險。傳統金融市場的風險防范和投資者保護程序被簡化,所有環節均通過投融資雙方的直接交流進行。投資者只能依賴自身的信息渠道和過往經驗做出風險與收益判斷。從執行風險看,項目延誤乃至失敗是眾籌平臺上最常出現的問題。創業投資是一種結合技術、管理與創業精神的特殊投資方式。投資人(消費者)的目標是追求特定條件(例如特定資金量、特定時間周期)下投資回報最大化,創業者追求的是自身效益最大化,兩者并不完全一致,導致雙方均可能存在道德風險。項目發起人可能因為個人經驗、技術基礎、生產工藝、生產經驗等客觀因素制約導致工期延誤,甚至可能出現項目發起人因為懶惰、不負責任等主觀原因導致的延期交貨或者濫竽充數。從維權風險看,眾籌模式下投資者權益保護的棘手之處還在于損失的認定、舉證、計算與追償,這些造成了維權成本高昂。其實,不僅眾籌,P2P也存在類似的問題。盡管大數據分析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上述的機制風險,但并不能完全消除此類風險。此外,互聯網金融在我國快速發展,相應的法律法規還在制定過程中,一些業務也存在一定的法律風險。
2014年3月6日,英國金融行為監管局(FCA)發布了《關于網絡眾籌和通過其他方式推介不易變現證券的監管規則》,并于當年4月1日起正式實施。該規則對借貸型與投資型兩種眾籌模式提出了相應監管規則,其中,針對借貸型眾籌平臺提出了最低資本要求、商業行為規則、客戶資金保護規則與糾紛解決機制等監管措施。德國眾籌條例草案于2014年7月發布初稿,并于12月向議會提交了修改后的草案,草案中對眾籌進行了較為嚴格的限制。2014年12月18日中國證券業協會就《私募股權眾籌融資管理辦法(試行)(征求意見稿)》向社會公開征求意見,目前正在吸收各界反饋意見的基礎上,對《辦法》進一步修改。
多措并舉幫扶小微企業
大量的創新型企業是經濟活力的源泉,也是國民經濟競爭力的保證。促進創新型企業的發展,必須創造一個有利于其從種子期逐步成長成熟的環境。要多措并舉,發展與創新企業發展階段和特點相適應的多種融資方式。
政府政策支持
從各國經驗看,創新型小微企業發展離不開相應的政策支持。國務院明確提出設立產業創業投資引導基金,破解創新型中小企業融資難題。要繼續拓寬小微企業直接融資渠道。進一步健全多層次資本市場體系,繼續多渠道發展股權融資市場,在降低大企業融資成本的同時,繼續優化中小企業板、創業板等市場,使得更多的中小微企業可以依托新三板、區域性股權交易市場、銀行間交易市場進行融資。同時加快促進私募股權發展,探索建立并引進產業風險投資引導基金、創業投資基金、種子基金等各類風險投資機構,形成較為完備的風險投資體系,為成長型創新企業開拓融資渠道。引導和支持金融機構發行小微企業、三農金融債等,專項用于支持小微企業及涉農領域。
中央政府做出表率,地方政府也要繼續做好有關工作。首先,繼續充實國有融資擔保機構資本金,提升國有擔保機構服務能力;進一步完善“政銀擔”(政府、銀行、擔保公司、企業)風險分擔機制和再擔保體系,強化省信用擔保再擔保功能,為市縣融資擔保機構分險增信,擴大擔保覆蓋面;積極鼓勵民間資本進入商業性融資擔保公司,并在風險可控的前提下簡化擔保貸款手續,放大貸款擔保倍數。其次,探索建立健全專項“兩金”管理機制。設立擔保互助基金,為小微企業貸款的擔保方提供風險補償,切實引導擔保公司服務于小微企業融資需求;探索設立企業臨時應急周轉資金,對于符合條件的小微企業,在貸款到期后仍有融資需求、又臨時存在資金困難的,可提供應急周轉資金用以臨時性過渡,從而有效緩解小微企業的“倒貸”問題。
發揮互聯網與銀行、證券、保險等傳統金融融合的力量
傳統金融體系相對成熟,有比較完善的業務流程和風險控制制度,輔之以互聯網的技術手段,有助于提高傳統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的能力和金融普惠水平。可鼓勵互聯網與銀行、證券、保險、基金的融合創新,為大眾提供豐富安全的金融產品和服務,更好滿足不同層次實體經濟的投融資需求。
金融機構也要繼續改進信貸流程和考核機制。要優化貸款流程管理,簡化貸款手續,通過引進集中化、批量化、標準化的小微信貸審批模式,減少中間環節,縮短審批時間。改進貸款權限管理方式。上級行需要賦予下級行合理的自主授信權,特別是在小微企業較為集中的地區,通過下放授信審批權限給熟悉企業情況的基層行,提高貸款審批和發放效率,不斷滿足小微企業多樣化融資需求。根據小微企業的經營特點為其量身打造合適的金融產品和服務。加快推進續貸、循環貸、年度審核制度等措施落地,并加強相關產品的宣傳力度。鼓勵借鑒硅谷銀行經驗,開展適應高科技企業特點的知識產權質押貸款業務,并根據企業初創期、成長期和全球化階段的不同特點,提供多樣化的融資服務。目前辦理專利權押手續必須到北京辦理,費時費力,建議國家知識產權局優化有關流程,盡量采用互聯網手段。
規范發展互聯網金融創新業務
越來越多的非金融公司進入互聯網金融行業,并創新了產品與服務,這些企業創新能力強,但是缺乏金融風險管控的經驗,對此應規范發展。應盡快完善相關法律制度,培育一批具有行業影響力的互聯網金融創新型企業。充分發揮第三方平臺在促進金融業務融合創新方面的基礎設施作用。鼓勵互聯網企業或金融機構依法合規設立互聯網支付機構、網絡借貸平臺、股權眾籌融資平臺、網絡金融產品銷售平臺等,更好地滿足中小微企業和個人的投融資需求。鼓勵這類新型機構借鑒硅谷銀行經驗和PE做法,探索建立以認股權證為核心的風險控制與盈利模式,有效地解決風險-收益的不匹配問題,實現金融機構和企業共成長共擔風險、共享收益、共同成長。 |